这片土地的原住民
什么是原住民?从网上查得:原住民就是原来居住在这里的人,这片土地原来没人开垦,具有原始性质,后来有人迁徙或移居到此,在此繁衍生息的人就应是原住民了。
细数当年我们的举止,的确符合这一定义,六八年刚到海南,我们被分到场部附近的老连队,吃住尚可,但不久就调配到大山深处开垦新连队,当汽车沿着崎岖山路一路颠簸把我们送到一条公路尽头的时候,我们暂时在这路的尽头安营扎寨,砍木割茅草盖茅房,砌灶升火煮饭,但这一切都是暂时的,因为要留给后面陆续调上来的人,这个地方命名为“新一队”,打开当年海南行政区地图,这个属吊罗山范围地方是没有名称的,以至在差不多四十年后的今天,翻开海南省地图,还是沿用当年我们建点起的名称“新一连”。
大概我们知青年轻力壮,又卖力又听话,我们很快又要到更遥远的深山开垦种植橡胶,大山深处已没有公路,那地方是名副其实的热带原始森林,我们是背着行李,扛着斧头、砍刀,抬着锅头和大米半爬半走艰难上山,头几天晚上草房没盖好,我们就睡在光秃秃的石板上,真正的天当被地当床,后来盖起茅草房,我们用树木做床架,用小树枝并排做“床”,这样的日子起码熬了两年,我们才有机会上山砍树,回来自己界木才睡上木板床。我们的连队叫“新三连”,也是今天海南省地图的地名。
我们是原住民,在没人烟的原始森林开垦、种植、生息,一直到今天人们都认可苗族同胞都是住在大山的深处,但我们比苗人住地更遥远,在苗寨还要上山走七八公里路才到我们的新三连,每天早上起来劳作,太阳是从脚底下升起来的,在都市的人去旅游喜欢看日出,我们天天都得看,队旁边的瀑布深潭绝对不亚于现在的旅游景点,我们在这片土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每天都到水潭边嘻水,洗澡和洗衣服,我们用锄头在山坡平整土地建篮球场,自己上山砍木自己锯木板做篮球架。
当年原始森林的动、植物物种很丰富,记忆中我们吃掉好几条珍稀动物大蟒蛇,还有穿山甲,豪猪等,还有买苗人逮到的猴子用来熬“马骝胶”,据说可以治头痛。大山的毒蛇、山蚂蟥随处可见,有一次一条过山风(眼镜王蛇)还遛到我们的草房,钻到床底下与我们“共眠”。山下有位知青枪法了得,星期天扛支风枪来队,他一到我们就生火煲粥,然后他持枪钻进树林,约两小时左右肯定打到十多二十只飞鸟,拔毛劏鸟又是一餐,几年来我们不知吃掉多少飞禽走兽,对山涧的鱼类更没有放过,附近的深潭我们用炸药炸,还买一种农药叫“鱼腾精”,把整条小河的鱼类毒翻,然后沿河捡死鱼加菜。如果用今天环保、保护生态的角度看,简直是十恶不赦。
新三年的原始森林属于典型热带雨林气候,植物品种丰富,比较名贵有沉香树,采挖沉香是一种很古老的工艺,每年都有人进山采挖,他们把挖到的沉香都集中到我们驻地,然后进行粗加工,每到黄昏,他们把加工后没用的沉香木屑堆起来烧掉,这时,整个连队都笼罩在沉香的香味中,不知是心旷神怡还是污烛。我们知青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对藤本植物感兴趣,我们会采集不同藤类,自己编藤椅,我们的编织手艺不亚于现在市场上的藤制品。大山深处的名贵树种更是数不胜数,包括海南黄花梨在内优等木材也会见到,可惜这些东西当年在我们眼里仅是做家具的材料,我们全然不放在心上。
在那片土地,由于我们是“原住民”,对原始森林的索取和践踏没有人阻拦,为所欲为,上山摘甘榄,我们可以把整棵甘榄树砍倒,为的是不用爬上树采摘。当然,我们最大的动作是大面积砍筏原始森林,我们不知砍倒多少过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参天大树,管它是稀有树种还是有植物化石之称的蕨类植物,通通砍光,然后晒干一把火烧掉,再挖穴种橡胶,对森林的破坏到今天来说都不知错还是对。
其实,我们还称不上真正的原住民,我们仅是拓荒者,因为我们最终逃离了这片土地,真正的原住民应该是当年在那块土地出生,现在还在那里脸朝黄土背朝天劳作的人,他们已三十多岁,他们在这块土地生息繁衍又有新的一代,他们以我们当年种下的橡胶生存,他们还自己种植槟榔、胡椒等,由于种种原因,在这片土地生存的人还十分贫困,真诚希望他们会生活得好一点。
如果不是有篮球架,眼前一切与千年前的原始部落实在没什么区别?
我们的篮球架虽然丑陋,但木料却是顶级的海南名贵树种,也是现在做红木家具的上好用料,木桩埋在地下几十年不朽;虽然老土如此,但篮板的长宽,篮筐的高度都是标准的,毕竟出自知青的手。
眼前的一切除铁制篮筐购买外,其余都是自力更生,包括草房,篮球架和艰难平整的土地。篮球场给知青带来无限欢乐。
现在这个地名依然叫海南省万宁县南林农场新三队
四十年前,命运就把我们安排到这片原始森林
——来自广州六中的三十多个学生。
今天,这里依然“原始”,不同的是所有百年大树都给我们及后来者砍光。
大开荒—— 图片中的情景对于每一个海南知青来说都再熟悉不过。
比起当年,今天的这里已有很大改观,新三队依然是公路的尽头。摩托车已是超豪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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