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狂风暴雨之夜
1973年9月14日凌晨,第十四号强台风正面袭击琼海、万宁县。按照传统的防台风做法,我们在下午就就将办公室和宿舍的窗户用板条钉上,把办公桌上的文件和杂物全部放到抽屉里,将宿舍床铺上的蚊帐被席用塑料布裹好,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台风挡在门外。当晚11点钟左右,台风开始光临,我们赶紧把门上了栓,并用桌子顶死。可是台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先是吹走了桌上的报纸,继而刮跑了桌上的茶缸、饭盘,进而大发雷霆,把瓦顶都掀走了几片,狂风裹着暴雨,开始在屋里肆虐。我们宿舍的四个广州女知青一看势头不对,马上穿上雨衣,互相照应着,顶着风雨跑到外面去。这时,团长、政委家的孩子也乱成一团,她们家的瓦顶也被掀了。她们的父亲正在广州开会,他们的母亲,一个在电话总机房值班,一个也去了广州。两家共八个丫头,大的才念初中,小的还未上学。作为邻居和下属,我们不能丢下她们不管。于是,我们大小12个丫头,一起跑到宿舍对开的小路上,手挽手紧紧地扣在一起。台风肆无忌惮地横扫一切,电线全被刮倒,到处漆黑一片,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听到的只是一阵盖过一阵的呼啦啦的风声和劈拉拉的雨声。瓦片、树枝、杂物在我们头上飞过,周围的砖房随时会倒塌,说不定就把我们埋在砖头瓦砾之中;狂风要把我们卷走,暴雨象鞭子一样抽打着我们的身体,我们手扣着手,头抵着头,紧紧的抱成一团。因为我们知道,只要一松手,就会被无情的台风卷走。我们12个相拥着的人,谁也无法睁开眼看对方的脸,谁也听不到对方的讲话,只有紧扣着的双手传达着身旁的人仍然存在的信息。台风肆虐了几个小时后,终于等到一丝手电筒的亮光,团部警通班的同志发现了我们,把我们护送到团部办公室。这时,天色已有点发白,我们看到,位于坡顶上的团部会议室不知什么时候倒塌了,到处一片狼藉,一片碎砖烂瓦,倒塌时的巨大响声被暴风雨盖过,一点都听不到。最为可怕的是,我们清点人数,12人中竟然只有11人,政委的二女儿敏芳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刮走了,我们的心一下又坠到谷底,要是敏芳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政委交代啊。于是,我们迅速报告值班的团领导,大家顶着暴雨狂风分头去找,终于在团部的泥沟里找到了敏芳。敏芳全身湿透,不停地哆嗦着,经初步检查,没有大碍,大家才松了一口气。第二天早上,天放晴了,放眼看去,到处頽垣败瓦,倒塌的房屋、断折的橡胶树、果树、毁坏的稻田、菜地、通讯设施不计其数,一些新定植胶苗的山头,全都褪去了绿装,变成光秃秃的一片。猪跑了、牛也跑了,菜地里的菜也吹没了,个人生活用品也是七零八落,多数不知所踪。再看我们团部的宿舍,所有的屋顶全被掀光,所有人的家当无一例外地全都泡在水里。农场职工辛辛苦苦建造的美好家园,一夜之间变成一片废墟。真是辛辛苦苦十年功,一场台风就刮空。农场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最为悲惨的是,有22名职工和家属遇难,广州知青全部平安。
三十多年过去,我们才从报纸、网络等媒体得知,1973年9月14日在琼海、万宁登陆的7314号强台风,中心风力70米/秒(18级),是建国以来在我国登陆的最强台风,整个海南地区死亡903人,其强度及破坏力迄今无出其右。回城之后,每当想起那一个狂风暴雨之夜,依然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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