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集连载“追款”3

8．抓捕

    威胁是解除了，但是李伟骗去的钱还没追回来，福田公安分局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这个案子，甚至连提都不提。

    周毅很是奇怪，怎么又没动静了。就去找朱局长。朱说：市公安局规定，我们分局只接100万元以下的经济犯罪案子。你们公司的案子超过了这个界线，你去找二处吧，就是内保分局（现在叫经济犯罪侦察分局）。                        

    周毅通过陈小南给市公安局二处的处长打了个招呼，带齐有关文件和举报信去找二处处长。

    处长没看材料，以官方的语言说：“你把材料交到报案室，由他们审核，如果符合立案条件，我们会秉公办理。”

    当处长知道李伟案子已经报福田区法院起诉时，就问：“判决了没有？”

    周毅说：“可能还没有。”

    处长：“那就去撤案。法院一但判决，就是经济纠纷事件，不是刑事案件了，公安局就不再受理，这叫‘一案不能两立。’如果李伟有意诈骗，即使法院判决了，也无法执行。法院不可能追回款项。”

    周毅长见识了，马上打电话向钱主任了解法院的进展情况。钱主任说：“前天已经判决了，法院通知下午去拿判决书。不知道能不能撤案。”

    事不宜迟，钱主任马上通知司法局长赶快到法院。当他们赶到法院时，幸好判决书还没有打印。于是顺利撤案。

    几天后周毅被叫到二处，两个办案的小伙子作了自我介绍。一个姓杨，一个姓孙。

    小杨说：“李伟已被正式立案，我们俩负责这个案子。多年来，一直有单位来举报李伟，初步统计李伟诈骗金额已超过1000万元，但是他们都拿不出过硬的证据，也找不到他，又没人能提供抓捕他的地址，我们立案几次都办不下去。我们现在手上同时还要办理其他的几个案子，人手不够。所以这个案子谁能够提供足够的证据和找到李伟的地址，我们就办谁的案子，其他的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如果短期内抓不到李伟，这个案子只好挂起来。以后如果没有新的重要证据，一般不会启封，这个案子就死了。”

    小杨叫周毅提供几个李伟可能的电话，说要上“手段”。就是上报局领导批准，报技术处用电话侦听的方式找到李伟，并叫周毅7天内不要离开深圳市，不要关闭BB机，随叫随到，因为一旦发现李伟，要抓捕，警察不认识他。

    1996年5月23日上“手段”的第五天，BB机响了。周毅马上驱车赶到二处。5个带手枪的便衣警察和两辆挂着粤B0-车牌的三菱吉普车已经整装待发。周毅上车后，车子很快开进了一个住宅小区，停在一栋高层楼的楼下。大家乘电梯到达顶层，上面还有一层要上楼梯。

    小杨指着楼梯对周毅说：“上面还有一层楼，李伟在第一间房里，他刚才还在通话，你去叫开门，看李伟在不在。”

    周毅走上楼梯，见第一个单位的防盗门是关着的，但里面一层门是开的，可以看到室内有人。周毅上前敲防盗门，里面一个大高个问：“你找谁？”

“找李伟。”

“找他什么事？”

“老朋友了。”周毅轻松地回答。

    大高个放松了警惕，开了门，喊了一声：“李总，有朋友找。”

    里间一个门开了。李伟见到周毅先是吃了一惊，又很快堆上满脸笑容，主动伸出要握的手说：“周总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周毅转身推开大高个刚要关上的防盗门，一伙警察冲进房间：“都别动。我们是警察。谁是李伟？”

    这是一套三居的民房，一间是办公室，两间卧室李伟和他母亲各住一间。厅里有一套沙发。从外面往里看只能看到客厅，就是一般民居的陈设，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公司”。

    李伟大叫：“这是干什么呀，为了那么点钱你把警察都叫来了，不至于吧！”

    李伟看到警察出示的搜查证时，他拿出营业执照一下子变脸说：“你们找错人了，我叫‘李蔚’不是李伟，我的公司叫‘威可达公司’，不是威可公司。我的公司光注册资金就有一千万，我在香港、上海、广州、湖南都有分公司。”又拿出一个李蔚的假身份证。警察一看，营业执照确实是“威可达实业有限公司”，法人代表“李蔚”。就问周毅：“李伟是他吗？”“就是他。”周毅指着李伟说。

    警察不管那么多，当场叫他打开保险柜，查封了15个银行账号，收缴了全部的现金、存折、财务账簿、营业执照、一大堆公章和不同化名的私章以及其他们认为有用的文件。其中就有“威可实业有限公司”的公章和“李伟”的私章。李伟不得不在搜查证上签字，然后被押倒了二处。

    在审问中，李伟一副委屈的样子，非常真诚地表示自己的错误，但不承认是诈骗。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经济纠纷，自己有庞大的商业公司群，是多个公司的董事长，有强大的的经济实力，不会不还这区区的157万。

    二处宣布对李伟执行“监视居住”。由于李伟的居住条件不便执行，因此改在二处的办公室执行。即李伟必须每天24小时都呆在二处一间空置的办公室里。由于警方没有足够的警力看守他，周毅从下属工厂调来4个保安员，给他们办了公安局大院的出入证，一班两个人，24小时看守着李伟。吃饭由李伟出钱保安去买，洗澡上卫生间都有保安跟着，每天的换洗衣服由家人送来。白天晚上就坐着或睡在办公桌椅上。

    两天后，李伟的弟弟来了。他就是那个开门的大高个，说李伟的母亲想见周毅。

    周毅带一个保安员到李伟被查抄的住处见到了李的母亲。老太太看起来很慈祥，气质很好，有文化有教养。她自我介绍：曾是全国优秀教师，河南南阳市的人大代表，现已退休。她为自己的儿子欠了公司的钱表示歉意。周毅看着眼前的李母，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从心里尊敬这位老人家。谈到后来，李母只把周毅请到自己的房间里，她话题一转，请求周毅撤案放了李伟，她一定督促儿子还款。

    周毅说：“老人家，不是我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李伟。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李伟诈骗。他伪造建房文件，指着别人的在建房说是他的。骗去的钱根本没有投入建房，写了多次还款协议，两年多不还，叫我怎麽相信？”

    老太太说：“只有放出李伟，他才有办法筹钱。现在我们确实没有钱，不过我有价值十几万元的古董，全都送给你，你可以拿去变卖，没有人知道的。”又说：“我这里有两个姑娘，长相都不错，也很能干。现在公司也办不下去了，她们也没有工作了，送个给你当女朋友吧，也可以在生活上照顾你。你们公司大，只要给她们安排个工作就可以了。”说完叫进来两个20多岁的女孩。

 “见过周总。”

“周总。”两个女孩甜甜地叫了一声。

    然后老太太简单地介绍了每个女孩的性格和优点，就像商人介绍两件美丽的商品一样。

“周总，你喜欢哪一个？挑一个的吧。”

    老太太这一手周毅完全没有想到的。周毅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老太太的行为跟她慈祥，端庄的全国优秀教师，人大代表的身份联系起来。

    周毅对古董完全不懂，也不感兴趣，不过他很清楚：河南南阳的古董造假是全国有名的。河南骗子也是全国有名的（注：工业公司跟河南人的公司有过3次交往，3次被骗）。

    他鄙视地对老太太说：“看来李伟的诈骗是你这个全国优秀教师教出来的。责任你们自己负，只要你们现在还钱，我马上撤案。否则等着坐牢吧！”说完转身对保安员说：“我们走。”

    事后周毅想：幸亏带了个保安员来，要不然老太太设个“仙人跳”的局，让那姑娘脱光了衣服扑上身来……，还真难对付。那两个女孩说不定是李伟兄弟俩的姘妇。

    此后李母这位面貌慈祥的老太太利用自己全国优秀教师和人大代表的身份开始走官方的上层路线：市公安局长，市司法局长，市检察院，市人大法律工作委员会等关系干涉办案，要求放了李伟，并且每一次都差一点得逞。周毅没有想到这个老太太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针对这些政府部门进行针锋相对地抗争。

9．警官的干扰

    李伟的骗术真的迷惑了办案人员。

几天后，小杨对周毅说：“李伟的营业执照是真的、合法的，营业执照显示他的注册资金是一千万元的大公司，虽然他所有15个银行账号里的钱加起来只有四万元，但是他说他有的是固定资产。我们倆人手上同时要办几个案子，每个案子都要作大量的调查，写大量的文件，工作量太大了。处长说如果在监视居住期间李伟把钱还上，你们公司就撤案。我们也少办一个案子。刑事案件是追本不追息的，几年来所欠的利息，你们公司可以通过民事起诉追讨，这就不是我们的事了。”周毅表示同意。

    小杨又劝李伟：“你手下有那么多公司，上千万的资产，连这150万元（扣除已还的5万元和被扣的面包车价值）都调不来？我们也不想扣押你，只要你在监视居住期间把钱还上，工业公司马上撤案放你。”

    但是十几天过去了李伟没有筹到一分钱。

    李伟被扣在二处后不久，就有不少市公安局其他部门的警官来看他，有的是科、处级干部。他们找到专案组小杨和二处处长游说：“你们怎么把李总扣了，搞误会了吧，他是国有企业的老总，很有实力，有很广泛的社会关系，他不可能诈骗。”但是二处处长和小杨的办案组不为所动，坚持说：“我们只是公事公办，只要你们帮他还款，我们马上放人。”

    后来二处决定李伟取保候审：

    李伟交30万元保释金，或以相当于50万元价值的房产作抵押，可以办理取保候审。只要李伟在规定的取保候审期间内交足欠款，此案即可撤销。

    周毅坚决不同意。因为他知道公安局的一般习惯做法：一旦取保候审，这个案子就成了情节轻微可办可不办的案子。今后如果没有其他新的重大犯罪证据，这个案子就不会再办。如果李伟逃了不还款，公安局会把扣押的30万元交给工业公司就算交待了，很可能不再抓他。

    二处还是宣布了取保候审。

    不少公司的老总开着高级小车来看他，为他说好话。有的还真带来了公司的资金手册、现金支票和房地产证，表示自己的公司愿意为他担保。

    小杨要他们把资金转进公安局的指定账号，并严肃地对他们说：“请你们看清楚保释条款，想清楚了。如果李伟在取保候审期间不能还清工业公司的欠款，你们现在交来的担保款将被扣押，房地产将被拍卖，拍卖的款项将交给工业公司。”这一来，李伟的那些朋友们就急了。他们说，李伟骗了他们：他说公安局只要验证并相信他们的公司有足够的资金实力和房地产，他们用信誉担保就行了。没有想到公安局现在就要扣下他们的资金和房地产证，那就不干了。

   20多天过去了，李伟拿不出保释金，办不了取保候审。二处不得不再次延长了监视居住的时间。并且告诉李伟：“延长监视居住的时间后，如果还拿不出取保候审的保释金，就转为‘收容审查’，转到市第一看守所。那时候就不归我们管，要放人就不容易了。”

    即使这样李伟仍然拿不出30万元保释金。

10．案中案：承兑汇票

    在监视居住期间，一天李伟的弟弟来二处对李伟和办案人员说：明天海口中国银行来人要见李伟，他们带来一张400万元的承兑汇票要交给李伟。

    周毅、专案组和李伟都很高兴。有了这张承兑汇票，既可还清工业公司的钱，又可以少办一个案子，李伟也可以自由了。

    公安局指示：接待客人，拿到承兑汇票，但不能够让客人看出李伟已经被扣留。专案组精心地进行了安排。

    晚上，在京都酒店，李伟在公安人员的严密防范和监视下，以原来总经理的身份宴请了几个海口来的客人。一个女警察扮作李伟的女秘书。周毅提着李伟的公文包扮作李伟的随从，安排在李伟两边坐下，即使李伟上厕所也要有人跟着。公安事先订好了台位，在不远的靠门口的一张台边坐着4个便衣警察和2个工业公司的保安员在喝茶，以防突发事件或李伟逃跑。请客的钱由李伟通知家人送来。

    李伟不愧是演技娴熟的骗子。他在席间态度从容，笑容可掬，潇洒自如，与客人谈笑风生。看来公安局怕李伟暴露的担心是多余的。海口来人当面把400万元的承兑汇票交到李伟手上。李伟在仔细看过之后，转身把汇票交给身边的周毅，放进公文包。

    宴请后李伟由公安局的小车送进了二处的办公室继续“监视居住。”

    第二天，李伟又恢复“总经理”的身份，两个警察扮作李伟的随员到深圳光大银行办理承兑汇票的兑现业务。行长接待了他们。为了慎重，要审核，行长叫他们明天再来提现。

    第三天，二处正式查封了李伟的公司的全部财产交给工业公司接收。小杨带着周毅、办公室钱主任和员工来到李伟的住处。见到空调和冰箱已经被拆走，只有李母还在。

    钱主任指挥员工正在清点所有能用的办公家具和用品时，突然几个持手枪的人冲进来，大吼一声：“警察，都别动！谁是李伟？”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来人是二处另一个办案组的警察。他们见到小杨小孙也呆住了。

    原来昨天光大银行与海口市中国银行核对承兑汇票，发现了问题。承兑汇票确是中行发出的，但是中行账面没有存底记录。海口市公安局已经介入，发现是银行内部员工勾结外单位的李伟，私开汇票，骗取光大银行的资金。光大银行马上向市公安局报案，二处接报后，派出另一个专案组抓捕李伟。

    当了解到李伟已经在押的情况后，他们马上扑向海口来人住的酒店抓捕，但是晚了一步，海口来人已经上了飞往海口的飞机。办案人员立刻电话通知海口市公安局在海口机场抓捕即将下飞机的海口来人。

    1996年7月2日，经过40天的监视居住，李伟没有搞到一分钱，他有上千万身家的谎言不攻自破。二处已经不再相信李伟的话了，对李伟的的扣押升级为“收容审查”移交到市第一看守所关押。并且告诉李伟，收容审查期间交足150万，仍然可以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