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 学 陈 锋
陈锋是我们初二丁班同学,多年来每次班聚会,都从未见过他的身影,一个偶然机会,知道他还住在“第七研究所”,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地址,相信找到他并不难,凭着四十多年前的记忆,我们几个同学来到七所宿舍区,在宿舍区见到几个长者聚在一起聊天,稍稍打听,再经她们的热心指指点点,我们很方便敲开陈锋同学的家门。 老同学相见,真有点“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眼前的陈锋,与当年反差实在太大,以至我们都不敢相认,一个目光呆滞,老态龙钟的老头,臃肿的身体和一瘸一瘸的步履真不敢相信就是那当年英俊潇洒的年青人。他行动不便,不敢出门,每天靠精神类药物维持,由于长年服用这类药物,虚胖的身体只能整天靠在椅子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生活基本不能自理,当然也未能与我们相认,还好有一个能照顾她的八十多岁高龄的妈妈,母亲对我们来探望他的儿子倍感欣慰,也算稀客吧。 这天的天气不错,秋高气爽,陈锋同学的精神还可以,我们问他是否记得我们初二丁班的同学,他脸部抽搐了几下,然后摇摇头,他显然知道我们问什么,但过往记忆已逐渐消失,他又沉思一会,不经意脱口而出: “班长陈念——” 此刻令在场的班长陈念高兴得跳了起来,她用手指着自己对陈锋说:“认得我是谁吗?”可惜陈锋表示不认识,这也难怪,毕竟四十多年前少女倩影与现在相比,就是我们常人也未必能相认。 后来,我们细数班里同学的名字,他也似是而非颇颇点头,间中自己也爆出一两个同学的名字,这令他的家人颇感意外,从医学上的神经病理学讲,我们的到来可以激发他深藏脑海的脑细胞,回忆往事也是脑科康复治疗的辅助手段之一。 在后来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和与他母亲诉说中了解到,他六八年到了湛江农场,两年后当兵,后来退伍到广州医学院武装部,再后来旧病复发和车祸,妻子离他而去,孑然一身的他回到七所父母亲的家,九十年代中就因病退养,现在与耄耋之年的九十多岁的父亲和八十多岁的母亲三人一起生活,饮食起居均由住在附近的弟妇和保姆照顾,一家三口的年龄相加有240岁了。 陈锋同学的脑伤不能不提起文化大革命,可能有人认为文革的祸害至今已慢慢消除吧,但文革的后遗症在陈锋身上却留下永远不能抹去的伤痕。他的脑伤就是文革武斗留下的,当年他参加主义兵,在学校武斗后离开六中,他们一部分人搬到了某校住宿,一个漆黑的晚上,那间学校的旗派学生摸到他们的住处,他与另一个同学在熟睡中被对立派的暴徒狠狠殴打,他被打得头颅爆裂鲜血直流,另一位同学腹部被连插七刀,后一起被送到陆军总医院,经医生全力抢救总算大难不死,两条命都捡回来,但都留下残疾,陈锋同学今天如此,医生说与当年脑外伤有关,可见,文革的祸害将伴随我们这些同学一生。 在与陈锋同学的谈话中,学生时代的他记忆着两部分同学群体,一是读书学习时的美好时光,也就是自己班的同学;另一是文化大革命时一起活动的不同班的同学,因为在我们探望他之前,文革时与他生活在一起的刘政刚同学和当年被插几刀的同学也探望他,陈锋却能模糊认得并说出他们的名字,可见文革的械斗与兵戎相见同样是老三届挥之不去的记忆。 临离开时,我们送上六中老三届微薄的慰问金,我们知道,区区几百元对于陈锋同学来说实在杯水车薪微不足道,但始终觉得,五百元的背后珍藏着我们六中老三届全体同学的点点情谊,我们送给他的不是钱,而是同学的关爱和友情,是一颗颗真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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