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连岭的藤竹”连载16(74-80页)
4.苦涩的恋爱
由于长期的“左”的思想教育,周毅连许多人之常情的事情都不懂。比如。人长大了会要恋爱,会结婚,是人之常情的事情。但是他从小就没有这方面的教育。他的父母长年不在家,他是住校长大的。在学校里接受的是男女授授不亲的教育。以致于周毅到24岁了还认为:男青年想女人是下流、不道德的,是资产阶级腐朽的思想。想女人是一种罪恶的邪念。结婚就是要搞女人,就是耍流氓行为。在他进入青年成熟期后,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当他和全团最漂亮的女孩双方不知不觉地产生暗恋的时候。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心跳、激动、紧张和恐惧。他自认为自己勇敢,不怕死,也不曾怕过什么。但是他怕他爱的女孩,怕“犯错误”。因为他认为谈恋爱是多麽可怕的“罪恶”,是“私字一闪念”。以至于他的初恋才刚刚开始,就痛苦地永远地失去了。
后来周毅在马克思、恩格斯文选中的“家庭、国家和私有制的起源”一文中才看出马克思、恩格斯的学说跟他以前受到的教育完全不同。他24岁时得到一位老先生的启蒙:“男人女人之间的互相需要就好比人肚子饿了就要吃饭一样自然。男女结婚是受婚姻法保护的, 是 天经地义的事。不是不道德的事。”周毅直到28岁才逐渐明白,恋爱、婚姻、男女关系是人的正常自然的生理要求,不是罪恶,与资产阶级和阶级斗争根本没有关系。
现在的年轻人也许觉得可笑,但在那个极左的年代,这种精神枷锁对周毅是残酷的,他是笑不出来的。
各级领导和社会舆论都把年轻人正常的恋爱、婚姻当作生活作风问题。把一切未登记结婚的男女关系行为当作不要脸的腐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当作个人的思想道德品质的下流败坏,当作犯严重错误,甚至当作政治立场问题。他们会受到公众社会舆论的指责,受到在全队大会上公开的侮辱人格的批判甚至还会受到公开的处分。他们的个人隐私被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全队人们茶余饭后谈笑的笑料。他们精神上饱受折磨,人格上饱受侮辱,政治上受到打击。在农场,青年因为恋爱、婚姻问题而自杀的事情多次发生。
经人介绍,一个农村的女青年来到红峰队跟一个单身男青年相亲。他们两个很谈得来,谈到很晚。后来他们就把房门关上了。一个女的老工人看到了,就跑上去。她一边使劲地敲他的门一边大声喊:“***你要干什么呀?快开门呀!你再不开门就要犯错误了。”喊得周围几栋房子的人都听到了。人们纷纷出来看出了什么事。那个男青年不得不尴尬地把门打开。那个女的老工人跑上去就说:“多危险呀!我要不敲门叫你,你就要犯严重错误了,是我救了你呀!”
那个女的老工人确实是救了他。
红峰队来了一批汕头青年,一个女孩子被安排在“幼儿园”当阿姨带孩子。她与一个汕头青年恋爱了。她因为有了剧烈妊辰反应而被人发现。队里在全队的大会上批评她的作生活作风问题,使她无地自容,丢尽了脸面。又惩罚性地把她调出“幼儿园”,调到普通生产班劳动。一个年轻的很久没有干重体力劳动的孕妇,忍着剧烈的妊辰反应,一下子被赶到山上顶着烈日干繁重的体力劳动,当然是吃不消的。砍带,要求砍断小树留下的树茬高度在10公分以下。孕妇弯不下腰,她砍带留下的树茬有20-30公分高。队里在她砍过带的山上开全队现场会,以她砍带的质量当反面教材展示在全队面前。她当晚喝下整瓶农药自杀了。
几年间,仅一个一百多职工的红峰队就有5人自杀身亡。其中3个女青年都死亡了,而且其中一对是恋人。
旁边那个队有一对汕头青年恋爱了,未婚先孕,后来被人发现后,双双上吊自杀身亡。
有一个队的汕头青年与本队职工的女孩相好了,但因为他的家庭出身不好,遭到女家坚决反对。女孩已怀孕。后来两人都失踪了。人们猜测他们私奔逃走了。一个月多后,人们在热带雨林的深山里找到他们腐烂的尸体。他们已经双双上吊自杀了。
有一个女青年,也是因为恋爱问题自杀。她跳进水电站水轮机的入水口,被水轮机叶片打得粉碎。
这样的事许多队都有发生。各队都把它当成是丢人的丑事。也许是常有这事发生,队里把情况向上一报,把死人一埋,也不宣扬。当年知青下农场期间,青年因为恋爱、婚姻问题而自杀死亡的人数不在少数。
2005年周毅重回农场红峰队,没有见到当年他们班的河南籍的胖姑娘姚绣群。当他问起她时,人们冷莫地很不情愿说:“她死了,因为谈恋爱自杀的。” 她比周毅大几岁。周毅离开红峰队时她还没有结婚。她说;“台湾不解放我就不结婚。”周毅当时觉得她的“思想境界很高”。现在看来,台湾是否解放,跟你一个农场的普通青年女工的婚姻一点关系都没有。真是可怜,可悲。
1973年11月的13号强台风把许多青年男女打到一块去了。在连队所有的房屋全部倒塌的情况下,共同顶着一块塑料布蹲着或坐在露天的瓦砾上傲过那漫长的连续几天的风雨交加的夜晚,互相接触的身体是唯一的热量来源。爱情就在这时候自然产生,以支持着风雨中的人们。
1973年底,广州市第一次面向广州知青大批地招收中专学生,变相地把一部分知青招回城。
走不了的人们是无奈的,内心是空虚痛苦的,但是艰苦的日常工作还是要做,艰苦的日子还是要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男女共同的劳动,许多知青开始恋爱了。在那种极端艰苦的条件下,异性的关爱是知青们唯一可以得到的心里安慰和调节。每到星期天,有女朋友的人就会穿上比较整洁的衣服去到女朋友所在的连队。
1973年以后,值班连的许多青年都有了相好的女朋友
“高佬”看上了坚强队的全团最漂亮的汕头姑娘,发动了勇敢的进攻,终于从众多的汕头男青年的追随者中取得胜利。
槟榔园阿公的16岁的女儿“阿庆嫂”出落成亭亭玉立成熟的大姑娘。她红红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突的胸脯长得很漂亮,她看上了身材高大的张大奎。她多次向周毅打听“你们广州知青结不结婚?大奎结不结婚?” 张大奎也喜欢“阿庆嫂”,但不敢表态。以至于“阿庆嫂”流着眼泪嫁给了本地人。
随着不断有知青以各种方式离开海南,知青的思想发生了严重的波动。没有人愿意在海南岛农场“扎根”。在他们看来,在农场的艰苦条件,根本不存在结婚成家的条件。如果结婚,将永远失去上学、招工等离开海南的机会。许多青年只敢“相好”,“相爱”,不敢谈婚论嫁。 在那艰苦的生活环境中,只要相恋的双方在一起,就有一种精神上的依靠、安抚和支持,真是相依为命,共渡难关。 这样的恋爱又是痛苦的,悲凉的。人们都想离开农场回广州,但又谁都没有办法。谁也没有把握走,更没有能力双双一起走。
许多相恋的情人们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只要在农场,就绝不谈婚论嫁。如果有一方有机会离开农场,另一方又没有能力一起走,那就决不拖他(她)后腿。双方关系从此一刀两断。
这种约定是残酷的,是不容易做到的。如果没有这种约定,后果就更残酷。值班们连的小余被推荐回广州上大学了,他没有能力带走他的女朋友,又看不到她今后的前途,只好提出分手。他相好的女朋友因此大病一场,几乎死掉。好几年都没有恢复过来。当年在海南的知青们的恋爱一点也不浪漫。
5.韦德才的恋爱
韦德才是广州知青,身材高大,人很勤劳、聪明能干。在值班连,他是一个技术很全面的人。不论什么工作,不论多么艰难,即使他没有干过,他都能想办法完成。几乎没有能难倒他的事。
在采石场工作时,他第一个创造了使用一把10磅锤一口气连续不停地抡打350锤的纪录。为了大家有肉吃,晚上抓田鸡。他一个人抓的田鸡比我们所有人抓得还多。他性格直率,急性子,有时脾气也大。
随年龄的增长,他恋爱了。他看上了坚强队的广州女知青阿英。
打石排的人进出采石场都必须经过坚强队,他们中就有几个人来自坚强队,并且他们的女朋友也在坚强队。休息时间他们经常去坚强队串门。面对茫茫前途,知青们唯一的精神支撑就是异性朋友的关爱。以后每到星期天他们都会到女朋友那里聚会。女青年们会尽己所能做些粗茶淡饭招待值班连这些饥饿的男朋友。
韦德才和阿英好了一段时间以后,把自己冬天的衣被都放在阿英那里。他一到休息时间就到坚强队帮阿英扛木柴,两人感情非常好,但是阿英却一直没有明确表态。她自认为自己出身不好,没有上大学或其他回城的条件,她也象所有知青一样不愿意在海南农场结婚安家。如果韦德才有机会回城,她不愿拖他的后腿。
韦德才是个非常真诚、直率的人,非要阿英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否则心里不踏实。阿英又实在没有办法答复他。
极度的苦脑使他常常借酒消愁,醉后吐得一塌糊涂。他多次哀求着甚至威逼着阿英表态。在得不到明确的答复后,就在小卖部买一瓶一斤装的地瓜烧白酒,当场一口气喝光。喝醉酒了胆子就大,为了表示对阿英的爱坚定不移,他用砍刀砍掉了自己的小手指。
他太爱阿英了,既然得不到明确的答复,那就想忘掉她吧。但他忘不掉她,他的思念太痛苦了,他把这种痛苦的思念归罪于自己的性成熟。他醉醺醺地从坚强队回来,抄起锋利的砍刀摇摇晃晃向树林里走去。张大奎等人怕他出事,就跟了出去。只见他脱下裤子企图割掉自己的生殖器,就连忙抢下他的砍刀。
有一天下雨,因采石场无法开工,大家休息。韦德才向坚强队走去。下午,坚强队一个工人慌忙地跑来报告:“要出大事了,韦德才又喝醉酒了,在坚强队发酒疯。他把自己放在阿英那里的冬衣和棉被都丢到室外的泥地里放火烧了,一手拿着锋利的砍刀,一手捏着一大把雷管要自杀。”
周毅深知一盒雷管的爆炸威力,一旦爆炸,必定发生严重的伤亡。韦德才是周毅的手下,也是周毅最好的弟兄和朋友之一。周毅必须冒险救他,必须制止伤及他人的重大伤亡事故的发生。
周毅冷静地思索了一下。他虽然没有韦德才高大,但也身强力壮,也可以使用10磅锤一口气连续不停地抡打350锤。他学过擒拿技术,自信可以一个人制服他,真动起手其他人都帮不上大忙。
他马上带上召集的所有人。他挑选了张大奎、高老华等三个身高1.8米的高大壮实的大汉当助手。
约定由周毅一个人制服他。一旦制服了,三个大汉就马上控制他的双手,必须用最快的动作抢下他身上的雷管和刀,雷管千万不能炸响,否则大家都会被炸死。三个大汉用担心疑惑的眼光看着周毅,不知道他一个人用什么方法可以制服高大的韦德才。为了防止伤亡,周毅要求其他人都不要靠近房间。另一部分值班连的的战士负责疏导人们离开草房,维持秩序,不让闲人靠近,避免围观的人群伤亡。
他们冒雨赶到了坚强队,见到韦德才的烧黑的棉被丢在草房(宿舍)外的泥泞的地上。由于下雨,坚强队也没有开工。阿英的草房里里外外都是人。有劝说的,有围观的,其中有不少妇女和孩子。韦德才一手拿砍刀,一手攥着一大把雷管塞在裤子口袋里。他的两个裤子口袋里都鼓鼓地装满了雷管。他和阿英一对情人面对面地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
周毅请坚强队的指导员协助负责疏散围观的人群和孩子。
周毅跟韦德才平时关系很好,他相信韦德才不会主动对自己发动袭击。
他带着3个大汉进入阿英的草房,疏散了房间里的人,并把阿英劝出了草房。他们采取缓和气氛的劝说、安抚韦德才激动的情绪。在大家的劝说下,韦德才的情绪逐渐缓和。经过1个多小时的劝说,周毅终于有机会从他的手上慢慢地拿下那把锋利的砍刀,解除了他手上第一件武器的威胁。但他紧攥着雷管的手却始终不肯从口袋里拿出来。只要他使劲一捏,爆炸就会发生。
周毅让其他人劝说他,分散他的注意力。韦德才靠在1米高的床边。周毅找机会逐步靠近他的左手边,利用他对自己放松警惕的一刹那,突然闪电般地向后跃起,用手臂一下子卡住韦德才的颈静脉窦,锁住他的喉咙。韦德才一下子就瘫了,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一大把雷管散落在地下。三条大汉呆住了,没有反应过来。周毅喊了一声:“抢雷管!”三个弟兄才清醒,以最快的动作抢下韦德才两个裤子口袋里的和散落在地的近100个雷管,时间不到3秒钟。
为了防止卡死他,雷管一拿掉,周毅就稍稍放松了卡他的锁喉。韦德才大吼一声:“周毅你他妈的好狠呀!” 韦德才1.8米的个头比周毅高大得多,并且身强力壮,一但挣脱,不容易制服。周毅只好再次卡紧他,把他倒拖出草房,踩着泥泞向采石场的驻地走去。
等他酒醒了之后,周毅批了他一通。此事在那个多事动荡的年代,算不得什么,周毅并没有上报处分他。
1975年,韦德才和阿英双双被招工调回了广州。一切成家的阻力都没有了,他们幸福地结婚了。30多年后韦德才很感激地对周毅说:“感谢你!我这辈子找了个非常好的老婆。”
回城以后,他们农场的广州知青大多数都找回自己当初在农场的恋人结婚。这种婚姻的基础是相当牢固的,极少有离婚。
6.台风
每年都有强台风袭击海南。
满天黑沉沉大块的乌云翻滚着飞快地从头顶上飘过。狂风夹着花生米大的雨点横扫一切。菜地里的菜叶被雨点打的稀烂。茅草和大芒草在风中疯狂地摇摆,抽打。坚韧的草叶被撕成头发一样的细丝。附近山上传来噼哩啪啦大橡胶树杆折断的声音,公路边高大的大叶桉树结实的树叶被撕碎了,只剩下叶脉的条纹。有的树被吹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亭亭玉立的槟榔树和椰子树在强阵风的吹袭下弯得象钓到大鱼的钓鱼杆。强阵风一减缓,它们又顽强地挺直身躯在风中摇摆。
知青们辛辛苦苦栽种了几年的橡胶树成片地被风吹断。旋转风把已开割的粗大的橡胶树杆拧成麻花一样,扭断在地上。
暴雨夹在狂风中袭来,山洪爆发。平时不过膝盖清澈的小溪,瞬间变成十几米深,上百米宽的浑浊的滚滚洪流。它冲走了我们的菜地里的蔬菜和松动的泥土,淹没了稻田和一切低洼的地方。大蟒蛇在洪水中游动。
洪水冲进了猪栏,成群的猪在洪水中挣扎着逃命。水面上飘着台风打断的树木和淹死的猪、淹死的鸡。有的浑身湿透的落汤鸡孤独地站在洪水中漂浮的木头上随波飘流。
强度超过12级的超级强台风的中心经过琼海和六连岭地区时。用石灰三和土盖的砖瓦房根本当不住强台风的吹袭。台风来临时,住瓦房的要紧关门窗,不到必要时千万不能开门。
如果门窗是迎风向的,一开门风就灌进去了,在风压的作用下,瓦房的瓦片就会被顶起来,轻则吹走,风势过后还会落下。风再大一点,就有部分瓦片被吹起来十几米高,象纸片一样在空中飞舞,很久都掉不下来。风再大一点整个房顶连放瓦片的木格子条和巨大的金字架都会被风整个抬起来。四面墙就会瞬间轰然倒塌,伤亡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因此时在瓦片刚被吹掉之时,必须打开后窗(前面的门窗因为风压顶着打不开,一旦打开了房子就倒了),尽快跳窗逃命,室内的一切都不要了。
有的砖瓦房的窗户上原来还有个别的玻璃可以透光。当台风的强烈的阵风正面吹袭时,玻璃象遭到大铁锤的打击一样,立刻被击得粉碎。碎玻璃跟着冲进房的强风,象爆炸的弹片向室内散射。玻璃碎片会深深地插进桌、墙、床、柱上。一 房子人,全部受伤。
周毅在红峰队住过的那栋房子就在1973年的13号台风吹袭下倒塌了。全部个人衣物、纸皮做内里的帆布箱都被埋在砖瓦砾中。因为值班连要参加救灾,个人衣物顾不得抢救,几天之后,全部沤烂,挖出来也没用了。
1973年,强度超过12级的13号超级强台风,给该地区带来巨大的灾难。加积市银行大楼和医院倒塌,全县死亡上千人。二师四团有一半的砖瓦房倒塌。有几乎半个团的房子全部倒成平地。全团死亡23人,重伤15人,轻伤不计其数,但没有知青死亡。有许多人是钻在床板底下或者桌子下被砖墙压死的。那桌柜床板根本架不住成吨倒塌的砖墙。有一家老工人全家几口全部被压死在床板下。
红山队有个女知青在房子倒塌前破后窗逃出,在台风的吹袭下停不住脚被台风推着跑了100多米远。直到抱住一棵椰子树才停下。刚停下,一块被风吹着飞了100多米远的玻璃跟着飞来,深深砍进椰子树干,同时砍破了她的后恼勺,缝了十几针。
周毅在红峰队住过的那栋房子就在1973年的13号台风吹袭下倒塌了。全部个人衣物、纸皮做内里的帆布箱都被埋在砖瓦砾中。因为值班连要参加救灾,个人衣物顾不得抢救,几天之后,全部沤烂,挖出来也没用了。
红专队可惨了。所有砖瓦房和草房全部倒塌。站在连队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碎砖碎瓦,除了人以外、没有一件东西超过1.5米高。那景象后来发生的唐山地震时的情景一样。周围的直径20-30公分的大橡胶树都被从齐腰高度折断。没断的树枝,已变成没有树叶的秃树。无法再产胶水。
台风过后就是一连几天的暴雨。兵团没有帐篷。砖瓦房倒了就不可能在几天内重新建起来。又没有现成的材料搭草棚或窝棚。失去家园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只能披块雨布,头戴斗笠,冒着暴风雨,互相依偎着靠体温取暖,蹲在砖堆或破家具上,熬过那漫长的最困难的夜晚。天一亮马上冒雨投入搭建临时窝棚的工作。在临时窝棚搭好前,他们天天这样蹲在风雨中过夜。
在这个时候,有些男女青年在相互的帮助中产生了感情。大家的衣服被子都湿了,塑料布也不多,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只能2-3个人大家合用一两块塑料布围着过夜。那时候知青们到海南岛已5年了,最小的也21岁了。随着知青年龄的增长和生理上的成熟。在不可避免的亲密的肌肤接触中产生爱情的火花是自然的事。偷吃禁果的事是不可避免的,但有时会付出沉重的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台风过后,有个生产队搭建的临时窝棚只有3米宽不到2米高,里面一边是一条贯通的过道,过道边是一排大通铺。人们象沙丁鱼一样一排排的挤着睡。长条的大通铺中间有一道布帘子隔开,一边是男青年睡,一边是女青年睡,帘子两边的男女只隔一层布。在此情况下,发生爱情的故事是必然的。那个大胆的女团支部书记,在夜深人静的半夜勇敢地越过了那道由薄薄的布帘隔开的界线,钻进了她喜欢的男知青的被窝里,发生了一段浪漫的故事。惊得拥挤地睡在那个男青年铺盖两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她也因此被撤消了团支部书记的职务。
值班连的草房也全倒塌了。他们没有砖瓦房,因此没有什么伤亡。草房的木柱深埋地下,它跟金字架用码钉牢牢地钉在一起,而且草房重量轻,倒塌时是慢慢地倒下的,倒了之后有金字架撑着,不会塌到底,一般不会压死人。漆黑的夜晚,草房倒了,许多人跑出去趴在暴风雨中的烂泥地上,免得被风刮走。周毅很冷静地指挥部分人,钻进已经倒塌的草房,把床板架在上不漏水,下不沾水的高度,身上盖块塑料布睡在床板上熬过夜。虽然草房是漏的,床板下的流水象小河一样,身上是湿的,但比在室外的黑夜中趴在泥水中几个小时任凭狂风暴雨的吹打的人强多了。
天亮了一看,集中放在连部的枪支弹药全部埋在泥水中,赶快挖出来。电话线断了,派人去团部报告。走到加道田队才知道他们队倒了不少房子,死了几个人。回团部的公路桥被洪水冲走了。
伙房开不了饭,周毅就到山上拔了条木薯,剥了皮生吃充饥。不久接到团部命令,留下看守人员看枪,其他人员只带换洗衣服,翻山越岭走小路游过河流到团部参加抗灾抢险。
13号台风过后,想搭草房都困难。因为没有可用的茅草了。山上的茅草叶被台风撕扯成头发丝一样,不成片了。无法挡住雨水。他们只能到很远的深山凹去,到台风吹不到的死角去割茅草。然后一担担地挑回来晒干。倒塌的草房要修复,先打掉码钉,柱子重新挖坑载上,桁条木料都可以用原来的,就是缺茅草。
周毅在农场工作近7年,只是第一年在红峰队和在医院时住过一年多的砖瓦房。其他时间都是住自己盖的茅草房,直到他离开海南岛。
7.小偷许应来的故事
许应来是某连队的海口知青。后来逃回海口家里,无以为生,于是就偷东西,当起职业小偷。不久被公安局抓住,通知四团去领人。回来后没有任何处理,经过简单的教育后放回生产连队。
不久许应来又偷跑出农场,从此长期在外以偷谋生,成为全海南岛各县闻名的神偷。他只要盯上的目标,长时间跟踪,一定会偷到手。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只要盯上,没有偷不到的。他偷东西从来没有失过手。他每次被捕都不是因为偷,而是由于玩女人或其他事情。他多次被捕,多次逃跑,几乎没有一次是跑不掉的。
不久许应来第二次被公安抓住。团部领人回来后,交代生产队看住监督劳动。不久他又跑了。
第三次从公安局把他领回来后。团部没有专门关人的地方,就交给值班连看守。由于当时正是备战时期,全连枪支弹药(每人步枪100发弹,机枪500发,冲锋枪90发)直接发到个人手里。连队又住8面通风的草屋,没有安全好说。白天他参加劳动,晚上跟战士门一样睡通铺。值班连又怕许应来逃跑,于是晚上给许戴上脚镣。
有一天天快亮时,岗哨刘备查铺看见许应来蒙住被单睡的样子不太正常,揭开一看,只见被单盖住的是两条支起的木棍。脚镣锁被打开丢在地上。在床下的泥草墙上挖了个洞跑了。为此刘备被参谋长和连长指导员批了一顿。
过不久,许应来因在旅店住时骗一个临时认识的女青年,并发生了关系被旅店工作人员发现而被抓。他被公安打了一顿,回来又被值班连打了一顿,仍由值班连看守。
不久他竟用策反的方式,动员值班连的农场子弟小李半夜站岗时放了他,并跟他一起逃走。结果天亮前就被发现了。周毅马上带人带枪连夜沿小路向乐来方向追去。到乐来时已经是上午7点多。他们找遍了乐来镇,同时拦路检查过往车辆,都没有结果。到了中午不得不撤回来。
约2个月后,小李一个人回来来自首了。据他交代说,当时许应来带他逃跑后真的走那条小路到了乐来,然后他带小李到乐来镇旁边的小山包上睡觉。他说:“我们现在不能在镇里呆,值班连的会追来。”他们在山上看着值班连的人进镇搜查、设卡查人查车。等值班连的人撤走以后,他们从山上下来进镇子里。只一会,许应来就不知道从哪里偷到手4个钱包,有几十元钱,其中有2张通行证。
他们于是马上买车票到了兴龙农场吃饭。吃饭后许应来又上街物色对象,发现一个连队的司务长背的挎包里有一捆钱(可能将要发工资),约有上千元。那个年代上千元是天文数字了。许应来叫小李配合,引开司务长的注意。许下手时才发现一捆钱捆成一大把,一下子拿不出来。小李没有当过贼,心发慌,配合不好,只好罢手。
然后他俩马上又买票到陵水,当晚住在陵水。第二天上午,县新华书店开门营业时,许应来进去前叫小李在门口把风。说:“如果在这里发现农场值班连的人就要赶快跑,那肯定是来抓我们的。”
许应来进书店几分钟就出来了,偷了6个钱包,有200多元钱,这在当时是很有钱的了。从此他们两人一起过着流窜偷窃的生活。由于小李是农场子弟,人还本分,只是一时被诱惑。叫他直接以偷为生,他是干不了的。许应来觉得他是个包袱。由于海南各县的公安局都抓过他,于是许应来决定离开海南岛,远走高飞。临分手前,许应来给了小李200元钱,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注:那时海南有一辆自行车相当于今天拥有一辆私家汽车),就把小李甩掉了。小李花完钱后生活无着落,又不敢偷,于是回来自首了。
许应来没想到在海口又一次被海口公安局被抓到了。值班连派人去海口公安局领人,到看守所一看,许应来已经在一个小时前揭开牢房顶的瓦片又逃跑了。
刘备被派往广州办事工作。在开往广州的轮船上,他遇见了许应来,马上报告乘警。许应来因偷了广州知青的通行证,不承认自己是“许应来”。但最终还是被带回值班连与另一个广州来的抢劫犯关在一起。
一天晚上,他们准备再次逃走。他们故意吹灭油灯,骗岗哨进来点灯。广州来的抢劫犯发动突然袭击,打倒了岗哨并卡住脖子。搏斗中发出响声被隔壁的班长周旭东听到,他叫人起来扑上去。广州的来的抢劫犯跑掉了。而许应来已用钉子开了脚镣,来不及跑被堵在房门后面被抓,不久被判刑5年送往海口监狱。后来据说他在越狱时被岗哨开枪击毙。有的说他刑满出狱后病死了。
8.壮汉的故事
壮汉的故事是最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
壮汉是红专队的知青。下乡前是初三的学生。在学校时就喜欢体育健身运动,长得一身强壮漂亮的肌肉。而且力大无比因此被称为壮汉“大只佬”。当胡椒桩用的花岗石条有两米多长,重约300多斤。运胡椒桩时,一般男青年两人抬一条都很吃力,壮汉一个人扛一条却走的很轻松。
据说他有亲戚在香港。约1973年他利用回广州探家的机会偷渡逃港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80年代初,在当年的已回城的广州知青中流传着一个关于壮汉的传说:
壮汉偷渡到香港后,一直找不到工作。由于他23岁年轻力壮,被香港的黑社会组织看中,召去当打手。后来壮汉伙同黑社会组织持枪抢劫了香港汇丰银行。抢劫时,壮汉开枪打死了两名银行员工。他作案后逃回国内躲藏。最后他在国内被捕。被判处死刑,并且已经执行。
人们一直都认为这是个传说。
这个传说中的故事过去好几年之后的一天,广州日报、南方日报、羊城晚报同时登载了一条新闻:
香港居民壮汉、***等人,于****年*月*日持枪抢劫了澳门的中资银行,抢劫时,壮汉开枪打死了银行经理和另一名员工。他作案后逃回国内躲藏。后在珠海被捕。经珠海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被判处死刑,并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今天在珠海市召开公审大会并执行枪决。
后来才知道,先前的传说有一半对,就是他在70年代末抢银行杀人,80年代才被捕,当年在珠海执行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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