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连岭的藤竹”连载14(64-71页)
19.抢救粮仓
1973年,13号台风袭击万宁、琼海,台风中团部的粮食大仓库倒塌了。接连几天的暴雨把仓库内的6米高的粮食大围垛淋湿了。谷子和大米淋湿后,如果不马上抢出来晒干,就会发酵、发热、霉烂。值班连被拉去抢运粮食。他们冒着大雨和雨后的烈日用麻袋把粮食装袋,用卡车运到各连队的晒谷场晒。他们抢运到垛底时,底下的粮食就已经发热发臭坏掉了。
为了在粮食变质前抢出来,他们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一包大米是200斤,一包谷子是150斤。一人提一包,一下字就甩到背上去,扛上就走。为了抢时间周毅和朱力等几个力气大的,一人扛2包,300-400斤重。
人手不够时就一个人负责装、卸一卡车粮。周毅和其他人一样,一个人把一包包的粮食从破仓库中扛出来搬到一辆车卡的车箱口上。等车箱口堆不下了,就爬上卡车把一包包大米拖到卡车的尽头并堆成上下两层。就这样一个人装满一卡车约4吨粮食。然后再一个人跟车到晒粮的地方,一个人把一整车粮食全搬下来,并且一连几天都这样干。劳动强度非常之大。现在的装运工都没有这样干法。
许多生产连队的晒场都晒满了,没地方晒了,就在团办公楼搭上跳板把粮食扛上平顶房晒粮。朱力力大无穷,最多时一人扛3包稻谷约450斤重,大家给他起个外号叫“牛公”。有一次与战友打赌挑80块湿砖进砖窑,一般的扁担一挑就断了根本挑不起来,就用一个直径十多工分的大木杠子才担起来。赌什么?赌两个红烧肉玻璃罐头,当然后来的两个罐头还是大家共产一起吃了。
20. 探家
能回广州探家是广州知青最期盼的事情。按规定,每人每年有探家的权利,可以在家待15天。但是由于农场经济落后,拿不出那么多旅费让知青探家,因此没有一个人能每年探家的。多数人2-3年才探家一次。而值班连又尤为特殊,它必须保持战斗值班的任务,平时星期天外出人员不能超过20%,即一个班只有1-2个人能外出,并且不准在外过夜。
探家的指标就更少,许多人由于思乡而闹情绪。当有人被批准探家了,那是大喜的日子,他会到处借钱、借衣服。因为头两年,人们每月工资才22元,伙食费约10元,其他的都买烟抽或者买可以吃的了,一年下来存不到几个钱,于是就互相借钱,回来再还。两年后转正,一般知青工资是27元,周毅因为当了干部,工资是33元,多5元算是高工资了。他家的银行存款被封了,他知道妈妈的困难,从来不向家里要经济支持。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喝茶,多少每月有点存款。他与广州知青们的关系都很好,谁探家有困难他都愿意帮助,所以有不少人探家就向他借钱,回来报销了路费后才还。实际上往往钱还没还到手上就又被其他人借走了。就这样,周毅借出去的探家钱始终在探家的广州知青手里转,并且越借越多。一个人也借不多,就是30元左右。1975年周毅要回广州前收回的外借款竟有200多元,这在当时几乎是天大的财产了。
21.槟榔园打石场
知青们刚到农场时全农场没有电。建设兵团成立后团部决定在龙滚河上建水电站。
打石场原来是由机运队干的,但他们有家小,劳动强度太大,长期干受不了。他们平均每天每人打炮眼的累计深度不到40公分,石料远远供应不上。当然最艰苦最繁重的打石头的任务又落在值班连身上。周毅带一个排进驻六连岭下的槟榔园开辟打石场。
打石场位于六连岭主山峰下东面大山深处的“槟榔园”。石场前面是坚强队的橡胶林,后面山上就是六连岭茂密的原始森林。它离坚强队有4里路,离团部有十里路。
所谓“槟榔园”都没有槟榔树了,都当资本主义砍掉了。
“槟榔园”的山窝里只有2户人家。周毅他们住在其中一家李阿公家的一座旧瓦房里。
阿公是琼崖纵队的老游击队员,枪法很好。文革期间曾安排在万宁县革命委员会工作。他不愿意干就跑回来了。县政府给他在深山的“槟榔园”盖了一座砖瓦房,配给他一支53式步骑枪用于狩猎。他有3个儿子2个女儿。阿公的老二是儿子,小名叫“小牛”约16岁,是一个优秀的猎手。一放学就象苗家一样光着脚扛上火枪上山。周毅他们叫他“苗崽”。阿公家的老三是女儿,约14岁,个子不高,脸蛋红红的挺可爱,整天光着脚丫帮家里干活。也不知道谁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阿庆嫂”。
阿公家的老五是小女儿,只有4岁。
阿公一家对值班连的战士都特别好。他家杀猪过年、大儿子结婚、平时杀鹅、或打到野兽,都会分些肉给他们。
打石场的工作和生活是非常艰苦的。
周毅在阿公家前后住了1年后,台风打倒了他们住阿公家的那座旧瓦房。他们就用竹木搭建一座沥青棚住下。墙是稻草和泥糊的,床是地上打桩架木版的通铺。由于房矮,顶上只有一层沥青纸,白天太阳一晒,沥青纸后的辐射热烤得床板都上烫的。他们就在沥青纸上盖一层厚厚的茅草,才勉强能住人。门是用槟榔树片钉的。沥青棚八面通风。炸药、雷管、导火索就堆在房间里,大家甚至用导火索当裤腰带。按今天的眼光,那是太危险了。但那个年代就是这样过来的。
打石场没有电没有自来水,他们喝山边的清泉,在清澈的山溪里洗澡洗衣服。
阿公家不通公路。阿公家的旁边有一条约1里路远的人走出来的小路通到打石场。这就是他们每天出工和收工都要走的路。石场的整座山都是花岗岩山。上级交给的任务就是采石料供修水电站用。
他们他们没有空压机,没有风炮打炮眼,没有硬质合金头的钢钎。团部只给了一堆旧钢钎铁锤、炸药、雷管、导活索。没有人教他们,自己想办法干就是了。他们摸索着学会了打炮眼,自己砌打铁炉,自己用鸡毛做风箱,自己上山烧碳。钢钎钝了自己用打铁炉打钢钎淬火。后来甚至学会了自己打勾刀、菜刀、斧头。
整个石场位于六连岭的西坡,上午8点半后的太阳一直晒到下午6点钟。石场是没有树荫的,晒得整座石山都烫。知青们象在一口烧热的大锅里工作,开始时每天要晒10个小时。
他们在岩石上打炮眼全靠人工抡大锤。用普通的六角钢钎打炮眼。在坚硬的花岗岩上打1公分深的炮眼,要抡8磅锤打30锤。
打炮眼两人一组,一人扶钢钎,一人轮8磅大铁锤打钢钎。要把8磅大铁锤高高举起,轮圆了准确地打在小小的钢钎头上确实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周毅他们刚开始一口气打不了10锤就要停下来喘大气。打几轮锤下来,好久都缓不过气来。平均一人一天打炮眼的累计深度不到40公分。收工回来手累得连饭兜都端不起来,手抖得筷子都拿不了。
打石场上午和下午收工前都放一次炮。周毅根据放炮炸橡胶洞的经验,规定每个组装自己打的炮眼,谁装的炮谁自己点火,谁的哑炮谁自己排除。
收工前,各组同时停止打炮眼,把铁锤、钢钎拿到安全的地方。然后一齐装炸药、安装雷管和导火索。装好炮后,除点炮手外,所有人撤到安全地区。点炮手要点约10炮。炮位分布在各个地方,因此点炮手要先看好点火顺序和行走、撤离的安全路线。
装好炮后,周毅同时自己也担任点炮手。他检查确认各点炮手都做好了准备,就喊:“预备,开始!”
各点炮手飞快地跑着在乱石堆中连续点炮。导火索的燃速为每秒1公分长,他们用的导火索30公分长。数到15秒时,剩下的15秒,点炮手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跑出80多米远。
周毅一边点火,一边心里数着数:“1秒、2秒3秒……”当数到15秒时,他就大声地喊“撤!撤!”。这时所有的点炮手不论是否点完,大家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出来。有人跑得慢的,安全区的人就急得大声喊:“快跑!快跑!”最后一个点炮手跑出安全距离后,“轰隆隆”连串的炮声和着大山的回声在六连岭山区上空回荡。炸飞的小石片呼啸着飞得很远,然后从空中落下来,打在前面的橡胶林里,打断小树枝和打破树叶的声音象下了一阵局部的暴雨。
吉普车大的大石块从石壁上炸下来后,他们就在大石块上打小炮眼,用炸药炸开它。然后用2米长的钢钎做的撬棍把已经炸裂的石头撬开。用20磅的长软柄大锤锤打石头合适的位置,把石头打成40公分见方的,人力可以搬得动的石料。然后集中1-2天把石料堆起来以便装车。有时候来运石料的卡车上没有跟人来装车,周毅他们就要装车。弯腰搬石料上车是很容易伤到腰的。
那时代工作是不靠定额管理的,额管理是资产阶级的受批判的东西,干工作是靠毛泽东思想,靠政治思想工作。
为了完成任务,周毅第一次使用了定额激励管理的办法:
1.规定两人一组,自愿组合。每人一天打炮眼的累计深度必须达到60公分,一个组打炮眼的累计深度达到120公分,完成后放完炮就可以收工回去休息。
2.班长和周毅(副指导员)每天都顶班担当相同的定额。
3.各组统一时间装炮,同一时间点炮。有一组没有打完炮眼,就禁止任何组装炮;谁打的炮眼谁装炮;谁的哑炮谁排除;放完炮大家一起回来
4.第二天先把前一天炸出来的石块敲成合规格的石块垒起来后,各组才开始打炮眼。
这个办法经大家讨论通过后就实行了。
打石场没有树阴,海南的烈日当空,工作实在难熬。这个办法还真行。打炮眼的铁锤有8磅、10磅、12磅三种。大家为了早点休息,原来用8磅锤打的现在用10磅锤,以后大锤重量增加到12磅锤打。哪知钢钎受不了12磅锤的冲击能量,发生内部结晶组织结构破坏,钢钎头会在一寸的位置突然整齐地崩断。后来他们发现,12磅锤比8磅锤重50%,人的力量要多用50%,工作进度虽然快一些,但是快不了50%。最后还是使用8-10磅锤。
原来一个组上午只带2条钢钎的,现在带8条。工作你追我赶,如果哪个组慢了,那么快的组就不能装炮,也就走不了。因此工作慢的组被迫要赶去。有时赶不上了,其他组就会一边埋怨他们,一边多打炮眼,帮慢组干。
后来定额逐步增加,一直加到一人一天打炮眼的累计深度120公分,一个组打炮眼的累计深度240公分。周毅、韦德才、张大奎、高佬等几个人可以用10镑锤以左抡臂,右抡臂,上举臂三种姿势,一口气连续不停手地打350锤以上。比那时的小说“欧阳海之歌”中的英雄欧阳海打得还多。
有一次,周毅使用短钢钎掌钎,在约10立方的大石块上打炮眼。他的搭档一铁锤打偏了,砸到他的左手中指。手指几乎砸扁,指甲也爆掉了,血肉模糊。周毅也不顾当时只穿一条短球裤,几乎全身赤裸,浑身石粉石渣,捏住手指就往团医院跑。
左手中指第一指节骨折、第一指关节脱位。住院、上夹板,手指肿得象红萝卜。过了一段时间,拆开一看,关节没有对好,指关节僵硬,动不了了。他问医生怎么办,医生说:“长上了,没办法。手指残废了。”周毅想起我国著名京剧演员盖叫天,解放前一次演出时曾摔断腿,接反了,自己踢断重接的故事,就一咬牙,自己把手指掰断了,再重接。结果长好后中指功能完全恢复。
由于合理地使用了定额激励管理的办法,石头产量大大提高。一人一天打炮眼的累计深度提高到120公分以后就固定下来,不再增加。大家工作积极性进一步提高。一天的工作时间大大缩短。每天6点多起床,7点钟出工。工作时间几乎不休息。10点多响炮收工。下午避开一天中最猛烈的太阳,3点钟出工,也是工作时间不休息,5点半响炮收工。一天工作6个多小时。
时间长了,事情也就传出去了。上级的批评也来了。指导员批评周毅:“全团都在革命加拼命地工作,每天都工作十几个小时。你们怎么能一天只工作6-7个小时?”
周毅跟他作了很多解释说明:
抡10磅大铁锤绝对是超强度的体力劳动,一个人连续打8小时是体力受不了的。我们的人还是那么多,而石头产量是过去的3倍多,已经达到人体力的极限了。是我规定定额不再增加的。如果硬要我们干10小时,那就要增加休息时间,大家就会象以前机运队一样磨洋工,产量必然下降。
指导员不相信,他亲自来到打石场视察。
周毅对他说:“在这里干活,我跟战士一样一个人一天要完成1.2米的劳动定额,要打3600锤,没有特殊的。你来了也试一试看。我安排体力最强的韦德才给你搭档。”
指导员跟韦德才一组,他起抡起8磅锤前后累计打了不到1小时,胳臂都累得抬不起来了。他回去后一个星期胳臂都疼得抬不起来。这才没有话说。
其实干抡大锤这种强体力活是有一个适应过程的。周毅每次外出开会几天,回来后就抡不动大锤。要连续抡上一个星期后,才能适应。指导员把抡大锤看得太轻松了,他从来没有干过,当然受不了。
团长也听说了,他亲自坐吉普车来到石场。看着周毅他们干了一上午,直到放炮收工。他在部队是打过坑道的。他要求周毅打一个能装200公斤炸药的炮洞。同时特批给周毅他们每人每月增加一斤花生油底(榨油厂油桶的底油),5斤面粉。
周毅他们打了半个月。硬是在石山上打了一个20多米深的斜井。团部专门派人来把他们的劳动过程用照相机拍下来。
团长亲自用吉普车运来200公斤炸药来,并派卡车拉来一卡车填压炮井的黄泥。周毅他们穿着短裤,光着上身把一卡车黄泥装进麻袋,一人扛一麻袋,弯着腰艰难地爬上石山,填进装了200公斤炸药的炮井。为了保险,设置了3条8米长的导火索和雷管,分别插进炸药的3个不同部位。
团长的司机发动了吉普车。听团长一声命令,周毅同时电后点燃例如3条导火索。点火后大家向阿公家方向跑去。又把阿公一家人向更远处疏散。他们跑出有1里多路远。
13分钟时间到。大家看到巨大的爆炸烟柱在远处慢慢地升起。等了一会整个大地猛烈地震动了一下,接着才听到远处传来巨大而沉闷的爆炸声。爆炸声过了好一会,整个六连岭响起巨大的暴风骤雨的响声。这是大面积落下的大石头打断大树杆的响声。
周毅他们正在欣赏大爆炸的壮观景象,突然听到头顶上有东西撕裂着空气旋转着发出可怕的呼啸声从高空而降。它比炮弹的呼啸声还可怕。那声音由小变大,由远而近迅速地由天而降。大家一齐抬头向上看,又什么都看不到。他们都慌了,都不知道往那里躲好。站着怕砸到头,趴下怕砸到腰。想跑,又不知道石头会落到哪里。大家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随着、呼、呼、巨大的呼啸声,“轰!”的一声。一块80公分见方的大石头从高空落下,掉在人们前面20米远的水田里,把水田砸了个直径6米多的大深坑。
很快,“兵团战士报”刊登了“二师四团团长200公斤炸药一炮炸出几千方石料”这个消息。但是其中根本没有一个字提到值班连的战士为此付出的辛劳。
由于团长来炸了一炮,合理的工作时间安排没有人再非议了。又可以打猎、抓田鸡改善生活,又争取到每人每月增加了一斤花生油,5斤面粉,天天可以自己炸油条吃,又没有那么多的政治压力,大家心情愉快。这对于连队天天喝黄泥盐水粥,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的人们来说,实在是太令人羡慕的了。
槟榔园打石场成了其他值班连战士都想去的地方。
打铁
周毅刚进打石场时,打钝的钢钎头是交给运石料的卡车送到十几里外的机运队打铁班修复,每天都要送一堆钢钎去。修好后有用车运回来。来回运很耽误时间。石头的供应量远远供应不上。
后来经大家商量,周毅派立鹏到机运队打铁班学打铁。立鹏是汕头籍的战士,来之前在农机厂干过。他人很聪明,到机运队打铁班学了三天,回来后就自己建炉打铁了。他们按照打铁班炉子的样子,照葫芦画瓢把打铁炉砌起来,自己做手拉风箱。阿公为了他们做风箱用鸡毛,专门杀了只平时不舍得杀的鸡。那风箱是个木板钉的长方形的木箱。中间有一个鼓风板,鼓风板四周绑上鸡毛防止漏风。两头有两个用铁片做的单向阀的进风门。在没有电鼓风机的情况下,那风箱还真好用。
一支硬质合金钢钎头可以在花岗岩打进炮洞累计深达100多米,而一支普通的6角钢钎头只能打炮眼深度约20-30公分深,钢钎头头就钝了,就必须用打铁炉修复。
打铁钎淬火是个技术活,知青们都不懂打铁,这种钢钎头必须在打铁炉中烧红,打扁,并修出两个凸出的尖角,然后淬火使它达到极高的硬度才能凿进花岗岩。
打钢钎的关键是淬火,掌握不好打出来的钢钎要不就太软,几锤下去就打扁了,要就太硬太脆,用不久就崩断了。他们摸索试验了很久,终于掌握了钢钎淬火的方法。而且打铁的效率比机运队打铁班的还高。因为他们摸索出一套一次可以同时淬火十几枝钢钎的办法。
打铁组由两个人组成,立鹏当打铁师傅,另一个人当下手的则由大家自愿轮流干,边干边学。打铁的工具除了铁锤以外,所有打铁的各种规格的钳子,钢凿,钢剪都是他们自己摸索着打的。打铁组同时还要担负烧开水和煮饭的任务。
后来由于好奇他们也试着打菜刀,打钩刀,打斧头,那火候,质量还真不错。
烧碳
海南岛没有煤和焦炭,打铁烧的是木炭,木炭要自己烧,但是他们这帮知青谁都没有烧过木炭。周毅想起有一次上山采药,见过本地农民在山上烧碳后留下的烧炭坑。于是他们就学老乡的办法自己试着烧炭。第一次就使用农民在上山烧碳后留下的旧烧炭坑。
以后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全排人分为几个组,带上砍刀,锄头,麻袋上山,在山上找山荔枝树等硬质的不太大的树或把台风打倒的硬木树枝砍伐下来。打铁用的炭,必须用山荔枝树等硬木烧成。这样的炭硬,火的温度高,耐烧。软木烧成的炭软,火力不够,风箱一拉,很快就烧完了。很多年以后他们才知道那山荔枝树就是有名的做高级家具的“酸枝木”。这种木头很硬,斧头都会砍嘣口。他们只能砍下手臂粗的树枝烧炭。
农民在上山烧碳后留下的旧烧炭坑。是2米长,1.5米宽,深0。5米的长方形大浅坑。先捣碎挖出来的土块,用竹筛子筛掉土里的石头,只留下细土。
他们在坑底堆上检来的干枯树木点起大火。当火很猛烈时,堆上新砍下的硬树木一同烧。当坑内的火烧得很大,温度很高,部分湿树枝都烧着时,用筛过的细土盖住整个大坑,把木柴和火都埋住,这样就把高温和木材全部封在泥坑中。埋在地下的木柴在隔绝空气的高温条件下会发生干馏,形成木炭。封土时一点缝隙都不能留,否则人离开后空气进入,就会把一坑炭全烧光。
3天后上山挖开覆盖的泥土,就可以看到坑里是满满的一坑烧好的木炭。坑内温度已经冷却。大家就把木炭拣出来装进麻袋。坑底混了泥土的小块的和碎的炭就用竹筛晒出来。一人扛一大麻袋木炭就可以下山了。
有时挖开坑时,炭还是热的,有些炭块外观没火但中间还有火星或者温度还很高,但外面看不到,用手拿也不烫。但木炭中的火星遇风一吹就会着火。周毅扛着一麻袋炭下山。走到一半时,突然后面的人发现他的麻袋冒烟。下山路上没有水,一麻袋炭一着火是扑不灭的,他向附近有山溪的地方跑去,结果越跑炭火吹的越大,火都快烧到身上了,他跑到水边连人一起跳进水里。丢下麻袋后发现衣服已被烧坏了。
后来他们想了一个办法:烧炭时一般都带上一壶水,水不喝完,也不拉尿。下山时每个人注意自己前面的人扛的麻袋有没有冒烟。一但发现冒烟了就马上叫前面的人放下麻袋,把炭倒在地上找出刚着火的炭快,用水、用尿把炭火浇灭。如果尿不够,就用砍刀挖土盖灭。这样的木炭烧起来有一股尿臊味。
槟榔园的眼镜王蛇
槟榔园的眼镜王蛇特别多,经常在屋梁和床上爬过,有一天早上有人脚碰的到一个凉凉的东西,起来一看,是眼镜王蛇盘在床上。
槟榔园没有厕所,大便就在山上空地上拉屎。摘几片树叶擦屁股。大便地常有蛇出没,周毅有一次大便,突然听到“嘶…嘶…”的吹风声,一看旁边一条眼镜王蛇就在一米远处,昂着头,扁着脖子,吹着气,摆出进攻的架势。当时他手里什么也没有,急忙提着裤子就跑,屁股也不擦了,连屎糊在手上、裤子上也不顾了。从此以后,大家大便就带一条木棍,先打草惊蛇,再作自卫武器。有一次林志成蹲在一个水冲成的大坑边大便,又听到“嘶…嘶…”的吹风声,一看一条胳臂粗的眼镜王蛇就在大坑里。那大坑口径有1.5米,深2米,但口小肚大,蛇爬不上来。其他人马上拿枪打,但距离太近,蛇虽大但蛇头小,只有大拇指大,又不断地摆动,连开2枪都没打中,后来高佬用长柄锄头钩上来才解决。煮了一顿鲜美的蛇汤。
有一天收工回来,阿公的小儿子小牛告诉周毅:附近的村民用枪打了一条60斤重、大腿粗的大眼镜王蛇,当地人不吃蛇,要埋掉。周毅他们马上带着扁担箩筐赶到那个村子。
村子在大山脚下,四周被一大片水田包围着。那一天突然全村的狗发现水田里有猎物,狂吠着冲进水田。山区的农村家家有火枪,打到猎物见者有份。人们以为有野猪下山,纷纷操枪围住水田,结果发现一条60斤重的巨大的眼镜王蛇,有大腿粗,脖子扁起来有小脸盆大。当地的农村迷信:猎枪是不能向蛇开枪的,否则以后这枪就打不到猎物了。但是这么大的眼镜王蛇的剧毒是十分可怕的,于是村长下令:谁都不准退缩,来的人必须每人都向眼镜王蛇开一枪,以示公平。蛇被打死了。当地人不吃蛇,刚刚埋掉了。周毅说:“挖出来,抬回去。” 但高佬说:“蛇埋下土,吸收了地气,人吃了不好。”所有的人都退缩了。周毅是不相信的,但孤掌难鸣,只好放弃了。要知道,眼镜王蛇的肉是蛇类中最香甜最好吃的蛇肉,而他们已经几个月没有见过肉了。后来想起来都觉的太可惜了,这么大的眼镜王蛇,人们几辈子都没机会碰到。
值班连打石场每个月派牛车从连队拉回大家一个月的定量大米,油,和咸萝卜干,其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们没有种菜人员的编制,根本没有蔬菜吃。连队杀猪,也会派人送来,但那一年才3-4次。
人很久没有肉吃,长期缺乏蛋白质,就回产生强烈的饥饿感,一餐吃1斤米煮的饭都不饱。而且很快就饿了,什么都想吃。可全团一年才分一次猪肉,连队养的猪又瘦又小,3个月都吃不到一次肉。
为了吃肉,真是千方百计。当地人不吃田鸡,槟榔园地处深山,人烟稀少。附近的水田里田鸡又大又多,每个足有半斤重,还不怕人抓。每年雨季开始的第一场雨后的晚上,田鸡都出来了。开始,他们晚上分散用电筒照着抓。白天干工太累,晚上抓田鸡抓到1-2点钟,影响工作。于是周毅想了个办法,提请大家讨论:
韦德才是一个抓田鸡的高手,如果给他时间,派人帮他背,他一个人抓的比大家所有人抓的总数还多。如果韦德才带一个助手,白天休息睡觉。晚上专门抓田鸡,大家凑钱买电池、灯泡,他两人一天2.4米的打炮眼指标平均分配到所有各组增加完成,不是又不影响生产,又能改善生活吗?大家都很赞成。
晚上韦德才两人抓了一个晚上。天快亮时,两人扛半麻袋田鸡回来了,足有几十斤。把麻袋里的田鸡连麻袋一起养在水里。大家美美地吃了一个星期田鸡肉。
阿公家的猎狗
阿公家养了3条专门打猎的狗。虽是土狗,但勇猛非常。其中一条黄狗大个头特别大。阿公的老二,一放学就象苗家一样扛上火枪上山,那3条狗只要见到人扛枪就会自动跟着走,连打石排的战士扛枪去训练,也会跟着。只要枪一响,马上吼叫着向着射击的方向扑过去,真是十分优良的猎狗。
这3条猎狗平时是不喂食的,只是拾一点人吃饭时丢下的剩饭菜。主要食物是自己进山捕食小动物。主人要上山狩猎前,才会煮一大木桶地瓜稀饭,每条狗一大脸盆。那3条狗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就摇着尾巴高兴地跟主人出发了。
有一天晚上下了一夜大雨。早上,坚强队派人来报告:他们队里一头黄牛被野兽咬死了。周毅带人去查看。牛栏是用几条木头建的简易围栏,在远离生产队的树林里。一条死牛在牛栏外几十米处,内脏都被野兽掏空了。显然这头牛没有被关进牛栏。地上有许多野兽脚印,其中一个脚印特别大,比一般的狗脚印大的多,他们认为是豹子干的。周毅让他们把牛栏迁到离生产队近的地方,那里比较安全,牛一定要关进牛栏。回到槟榔园,他发现阿公并没有喂狗,但是3条狗的肚子圆圆的。再看那大黄狗的脚印,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下大雨的晚上它们把跑出牛栏的黄牛当下山的野兽捕食了。阿公家的狗不会攻击牛栏里的牛。
周毅告诉了阿公,但没有再向上级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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